浮尘野马
“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简桢
雨,若即若离,在四月的天空。
午后,一个人慵懒地靠在躺椅里。阳台上的花,是最安静的陪伴,在低垂的天幕下,迷离婉转。空气中的尘埃,在氤氲的水气里搁浅,在时间的掌纹里落定。
没有阳光,云厚而低,雨欲来,风亦动。阳台上青翠妖娆的植物在风中微颤,不知怜取谁的眸?
这个时候,拒绝的是烦思;凝聚的,该是一怀婉转的心绪。捧一杯清香暗溢的茶在手中,一些心情随那穿梭颈间的风,在眉端低回徘徊。
四月的天空下,以一种悠然的姿势守望季节的来往。四月未央,五月的气息逼近。空气里流淌着闷热的汛息,一个绵长的雨季徘徊在云层里,熟悉的味道在指间逐渐溢出。
无意拣起一本蒙尘的书,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在其中的照片滑出。好友灿烂的微笑一如昨日,清晰逼真的记忆跃然纸上。某些记忆如雨排山倒海倾泻在眉端,心尖。以一种最宁静的姿势凝望天空。除了云,天空一片迷茫。来时路,泯于模糊的泪里。原来青春真的远去了,远去了。所有的痕迹皆已化为一桢纪念册上静默的脸,举手触摸,再没温度。“在绿树白花的篱前,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有的人,从此再也不见。
无论悲和喜,都是浪漫的决绝。离别是人生旅行中不断上演的折子戏。年少轻狂,快乐时光,终究抵不住似水流年的沁凉。原来这春色,应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坐在帘下椅里,眼里却已空茫。努力想要收起的眼泪,已经无意识地滑落。隔着风看花,此花的明媚和沉寂,所有的过程在我眼里只能是风景里的风景。
回忆是一道温柔的伤口,弹指年华,如水青春,不再回头。茫茫红尘,谁许我一往情深的笑容?东西南北各西东。想起了青,曾经最要好的室友,如今却已是荒冢一抔。
立在惆怅的风里回眸凝望,那些栀子花开的岁月已恍若隔世,再也闻不到,你来过的味道。诗人的话在风中叹息,散落成一地残嫣:翻开那发黄的扉页,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谁来一起青梅煮酒共品案卷诗愁?谁来一起坐落萧疏月影笑语晏晏?四月的风,莫名的冷。
心念娴静,一身宿命的气味。上班,下班,家,迎风倩笑。喜欢木心的一句话:这个季节很荒唐,在这个四月的城市,莫名其妙的开着二月兰,有点娇艳,有点唐突,有点伤感。很想找个时间安置心情,择一水巷纵横青石板幽远的江南小镇,小住几日。
倚着青色的长檐,顺着黛色的瓦楞,看那江南的落雨,一点一滴穿透薄暮。那窗前,必当有水缓缓流过;那古拱桥,必然撑着江南最古朴的印象;晨曦里,换上那软底的绣花布鞋,撑着伞,行走在雨里。不为无端的红尘烦思,只为片刻似水年华的素颜锦时。
菲薄的流年里,关于幸福,关于爱,经时光的一波三折,变得消瘦。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觉得深刻了。记忆若一匹马,驮过光阴的足,瘦去了心情。
“在大雨还没有将人情世事布置好之前,且做浮尘野马。”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愿是那娇艳的花,我要做那嶙峋的风,因为风是自由的,它可以浪迹天涯,无所顾忌地行走在苍茫间,比野马还率性。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愿是那安静的湖泊,我要做那桀骜的雨,因为雨是悠闲的,它可以任意飘洒,肆无忌惮地游走在四海内,比浮尘还自在。可我终究是尘埃,在四月的天空下漂浮。野马,也只不过是隔岸看花的奢念。
其实我知道,时间一直很吝啬,谨慎到连留取一点蝉声的空隙都没有。四月的风,可以将心情皲裂成帛,然后用最华美的丝线,裁剪成精致的袷衣。却不能将过往穿插成最精美的画轴,让某些容颜,清晰逼真的留住。
三月的书,早已翻旧。
四月天,一半繁华,一半颓靡。你错过了有满月的夜晚,而我,也错过了你最美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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