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风影
一指风影,穿越千年漏声的清响,怡然地摇曳着水色天光。那一缕色泽,悄无声息地将明艳或柔和悬于眉眼,亦有或铿锵或无奈的叹息散落于四季。才觉帘影微微动,却已挥毫天地间。
那缕东风,隐藏在爆竹声里,趁着脆响中的欢呼,悄悄地落入盛满屠苏的杯盏,饮了那份暖暖的感觉,微醉。醒来,胜景定是目不暇接。
风的脚步极其空灵,春风尤其如此,而它的影子,却不小心遗落于山之畔、水之湄。
是东风,携我们的目光,划过江北以南的云天,看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思绪甘愿被十里堤的袅袅烟柳缠绕,潮湿出一片柔软。此时,撑一柄花伞,独自走来,如此的幽邃之境,无须丁香花的清雅韵味,丝雨飞絮便也一样的如愁、如怨了。恰好,一尾乌篷缓缓摇来,似脱于喧嚣,行于云烟深处,我便将诗情融于雨、融于风,舒缓地抚过乌篷之顶,留下一痕雅致的清愁与迷离,并小心翼翼地将它划入记忆的流湾。
是东风,掀开三月的日历,然后牵我们的手,于石阶下、田野里、溪水旁,惊喜着遥看淡淡近却无的草色。塞北的春风多少是有些声响的,那便是微风里燕子纵情地啁啾、孩子们寻春途中的奔跑与欢笑。杨柳轻风,吹面不寒,心中霍然的一份明朗与舒展;随风入夜,润物无声,天地骤然的一份盎然与禅机。
那一笛的春风,掠过倒跨牛背的童子,悠扬地落于山川田野,于是鸟声碎了,花影重了;那一剪的春风,掠过芹泥微香的燕巢,欢快地落于院落枝头,于是,地满芳草,天连杏花。
海棠开靥、杨柳展眉的风里,我们的心情是否盛开为万紫千红的画卷?风催碧树、水送落花的风里,我们的心情又是否凋零为朱颜辞镜的诗篇?皱绿飘红花事去,暗了眉眼,淡了鬓边,韶华随风寻无缘。而东风里那一地残歇的百花,那一声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幽叹,是否能度过玉门关口,轻抚君的双肩?
当我们忧伤地醉着春的绚丽或凋零,春风已悄悄的打开了夏的门扉。
如果夏天的风也能称为一幅画,肯定不是饱蘸浓墨的,只寥寥数笔,却极为幽静雅致。曲径之中,竹影轻摇;亭台之上,荷香频送。驻足其中,那清响的竹露,隐约着故人的殷殷话语,让人中宵梦醒,辗转难眠;那幽香的荷风,娉婷着伊人的凌波微步,让人轻拢衣袖,忘返流连。也见得,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那一片的金黄之色,沉甸甸的将头埋在风中;也见得,晚来清风疏,渲染一潭碧,那一波的幽绿之色,羞怯怯的藏于倒影,时而随风摆动一下婀娜的身躯。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淡韵潜入怀,清凉过轩窗,那破暑而来的舒爽,令漏断钟沉,静止在玲珑的月色边缘,渐次晕染了整个夏夜。
那一叠轻罗小扇,舞动着轻风和萤火,如水的夜色里,我们是否遥想着牛郎织女的银河相望;那一地碎影桐阴,袅袅地回闪,我们是否听到了立于梧桐树下,那一声今夜故人来不来的叹息?
天如水色,清和院宇,微凉习习。安坐于静谧,渐觉星斗移转了风向,由南而西。几片叶子从大雁的阵脚儿里飘落下来,舞动了第一缕秋风。
西风轻叩秋堂,将一抹新凉涂在槛外。追逐着晚蝉蛩韵,吹开了篱菊,吹清了月色,吹浓了雁影,吹乱了笛声。边塞的梦醒了,故乡的心酥了,怅然地独立楼头,听那树卷秋声;西风轻推月牖,看千林薄淡,万水明清。
水天一色之夜,何不独倚危栏,看长风万里送秋雁;何不对酒邀月,听满池荷叶动秋风,怅然的愁绪,酣然的洒脱,都烙印在山骨水痕里。瘦比黄花的易安,在西风卷帘的瞬间,黯然神伤;晓风残月下的柳永,对千里烟波,沉沉暮霭,泪眼凄迷。尽管西风方烈,碧树尽凋,而我们的情愫,是否依然独立高楼,眺望天涯?我们是否也将友情急切地托付给狂风,西挂在咸阳树上?
当千岩瘦绝,万叶飞尽,北风便携雪积山,结霜凝瓦。
江南的梅影,塞北的月华,或入梦或拂窗,然后嵌入一叠黄卷;傍晚风劲,初晓云浓,或听雪,或围炉,然后落入一杯温酒。山色渐淡,水声渐低,那柴门的犬吠,划破了冬的空寂。风雪夜归的人儿,点笔了冬的生机。
北风是圣洁的,它铺开了三千银界,构筑了十二琼楼,那一夜盛开的梨花,似是又轮回到了东风时节。
风儿,多情地将风景留下,然后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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