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江湖 发表于 2011-7-27 21:23:42

独唱独酬还独卧

夜正未央,你正灼灼。把酒临风,在烟波之上,我横笛吹萧,悼念那一段柳枝里的思念。当我走近你时,你轻轻告诉我,你的一生,被前缘所误,被时代所误。枉费你高才夙慧,你一世的渴念,和痴望!

  ——题记

  【元夕??情窦】

  婉约的宋代。杭州。

  史载:朱淑真,宋代著名才女,号幽栖居士。生于仕宦家庭,相传因婚嫁不满,抑郁而终。能画,通音律。词多幽怨,流于感伤,也能诗。存词24首于《断肠集》。

  她窃笑、她弯腰、她捧心、她微步。

  她明快、她婉转、她悠扬。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她有青山的明媚,她有绿水的柔波,她有魏晋谢家的风骨。

  挽秀成髻,彩云斜插成花,一缕青丝盈绕指间,是绕不完的柔情,是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读书的可人。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少女时代的朱淑真天真,娇羞,惊艳,大胆,活泼,颠倒众生。多少个这样的女子,曾是众人的江湖。

  春巷夭桃吐绛英,春衣初试薄罗轻。风和烟暖燕巢成。

  小院湘帘闲不卷,曲房朱户闷长扃。恼人光景又清明。

  她的唇上有采莲女子轻快的歌谣,有秦淮浆声灯影里的旖旎温润,有烟雨楼台的隐约迷蒙,有檀板清歌的婉转清丽,有折叶为舟,织荷为裙的古韵流转。

  弯弯曲,新年新月钩寒玉。钩寒玉,凤鞋儿小,翠眉儿蹙。

  闹蛾雪柳添妆束,烛龙火树争驰逐。争驰逐,元宵三五,不如初六。

  元宵三五,不如初六。此时的朱淑真只是一个闺中待嫁的富家小姐,她自在无忧的少年或许正像极了这含苞待放的花蕊,轻红浅黄,自有颜色,散发出浓郁而清透的香。这里面隐藏着少女心底那些小小的骄傲——这里是她的国,她的小小世界。

  也许,正如每一个正在花期的少女一样,内心渴望爱情,渴望相遇,渴望倾心。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爱情的理想在她心中悄然生长,在那少女的梦中,一定出现过那个如萧郎般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男子。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爱情里,她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柔婉女子。害怕人情迎拒,

  爱情,总是来得那样匆匆,快得让人不可思议。在那二八少女的心中,初恋永远是那样美好。因为它一朵叫情窦的花绽放的刹那,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她恰恰在那里。落在那少女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等了这么久,等得都忽略了时间,你看我娇颜如桃花,可知我苍老了心,只是为你苦撑着不肯凋零。

  旧日的女子相信,她们此生只是为了成全一场遇见,一场惊鸿。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哪怕是一个似有若无的眼光,也能掘起她们内心盛大的激情。这是她们在黑暗洞穴中摸索到的光芒。虽然她们所得到的与所求的永远不能契合,但她们依然相信爱情身后一种命定的救赎。

  尤其是像朱淑真这样对生命开始觉醒的人,爱情和自由是她呼吸可感的空气,没有这两样,她便觉得人生不再,青春已逝。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她也会有闲愁,也会偶尔徘徊,惆怅,为她刚冒尖的欣喜感到忐忑不安,她无法把握未来,因为太在乎,所以,患得患失。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春天即将要过去了,青春也在流年里渐渐模糊,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她渴望有惊奇,有波澜,甚至,爱情。

  【出嫁??梦碎】

  二八年华,少女怀春。她的心底对爱情的憧憬是浓烈热切的。所以。当爱情来到的那一刻,她便全心投入进去了,却忘记为自己留下退路。

  自己深闺刺绣,春日凝眸,恐怕也认为这是一段无可撼动的感情了。可是,红线偏偏就短了一截,手指上紧紧缠绕,脚上却忍不住各散东西。

  在她十八岁那年,由父母作主,朱淑真嫁与市井民家。从此,开始了她漫长而痛苦的婚姻生活。

  虽然,她不想出嫁,依然渴望能够一段属于自己的爱情和爱人,依然痴痴地等待着她命定的另一半,但是,父母之命不可抗拒,再说,她还是个孝女,她不忍心违背她父母的意愿,让他们伤心。

  这不是因为她爱得不够坚决,她的痴情经不起考验,只是她心性太柔软,容不得亲人的一丝不悦,所以她只能够依照父母之命,嫁与那个她不爱亦不爱她的男人。

  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爱情,只是上苍忘记了给她这份权利,她无法选择自己的爱情。亦如她生下来便注定是个富家小姐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上苍安排好,只是,上苍安排了一切,唯独忘记给予她幸福。

  独倚阑干昼日长,纷纷蜂蝶斗轻狂。一天飞絮东风恶,满路桃花春水香。

  当此际,意偏长,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钟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与海棠。

  她所求的并不仅仅是现世的安慰,还有一腔关于情感的夙愿。物质的充实并不能掩埋心灵的无所依傍,不甘就此纯粹地仰人鼻息,渴望有人能够倾听她漂泊的脚步,品读她潮湿的记忆。

  而他却无法满足她内心的期盼,无法给予她等待的那场盛大的倾心。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婚后,两口子聚少离多,而他公务繁忙,经常数日不回家。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她只能独倚阑干,守着空房,整日不得展颜。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独自倚阑干,夜深花正寒。

  黄鸟嘤嘤,晓来却听丁丁木。芳心已逐,泪眼倾珠斛。

  见自无心,更调离情曲。鸳帷独。望休穷目,回首溪山绿。

  在这女子柔软而倔强的心里,爱情即是生命,不管它所呈现的是什么,是如琉璃般繁华而盛大的光泽,或者是如翡翠般温存而绵融的质地,还是像岩石般坚硬而沧桑的纹理,都是变幻而艰深的宿命。所以,她从不逃避,而是照单全收,将全部气力投注于一次爱情的博弈,对手是这个陈旧的时代和卑微却执著的自己。

  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风潇潇,雨潇潇,多少思念雨中飘,多少往事风中飞?雨中,是谁将经年的相思,串成了千千心结?风里,又是谁将远古的清愁,嫣然记起?

  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那样的哀伤的曲调,闻之摧心肝,等候,轻轻两个字,念在舌尖,却有千斤的沉重,一等朱颜凋,二等华发生,再等芳魂杳,而良人,会不会回来?

  也许,朱淑真的期盼和要求太过盛大,根本没有人能够容得下这种深厚。她固执地不肯有丝毫的妥协和退缩,因为珍惜,所以贪婪。

  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每一个曲折的字眼里都有属于女子断片般的故事深埋其间,意欲打开,却反而锁住了自己,意欲探寻,却走失了心情。

  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婚姻成了朱淑真一道沉重的枷锁,绑住了她飞翔的翅膀。春光浓艳如血,我将满纸思念尽付词章,怄断愁肠。再明媚的天气,也不可能回复当年你一起陌上春游的碧绿心情。朱淑真的春天再也没有降临。

  【离婚??决裂】

  婚后的不如意,多才的朱淑真与庸俗的丈夫根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再加上丈夫又承新欢,她终于忍无可忍,决意要与丈夫离婚。

  离婚,在古代,对于女子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无奈和厌恨才会如此决绝,雷霆万钧。可以,三从四德从来都只是男人世界加诸于女子的游戏法则,不容置疑和反抗。

  恪守妇道渐渐地维系成一种不死不活的姿态,它不过是旧年的标尺身上测量的痕迹,是男子集体无意识硬生生地加注在女子颈项上的一副华丽而沉重的枷锁。

  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

  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在如酒的春风里憔悴,任谁也无法打开她生命最艳丽的情怀。一段爱,一晌贪欢,耗尽了毕生的气息。所有的吟咏从此只余下痛楚。

  爱本身并没有错,更不应该受到局外人的诋毁指责。在爱情的戏场里,会上演怎样的剧情,都是女子的悲情。爱情是所有不可抗拒的欢乐和悲愁,也是这世间唯一能伤魂的射手。

  在那些卫道者看来,女子一旦出阁,将永远不能离开,除非被休。甚至,在男子过世后要殉夫守贞,这种殉道的方式固然显得残忍,只是世间的真相却更加伤人。若她始终等不到男子,也并没有实施自裁,也终会投入一段无爱的因缘,死于精神的衰竭。死亡具有同样的本质,只不过还可以选择过程与方式。

  她们已经失去了选择自由的权利,只要爱情,却连爱情也遭到遗弃,遗弃的借口竟也要归结到她们自身,归结爱上未知她的一身。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朱淑真真的到底离了婚。她是个叛逆的女子,到老了,坚固依然。

  她是太执著的人,哪怕不能够和爱的人在一起,却也一样不能够和不爱的人在一起。一心要挣脱无爱的婚姻藩篱,即使最后荆棘满身。

  朱淑真曾经见过天花乱坠的美,有过恍如空中楼阁的梦想,所以后来的满纸浓愁,一片惨淡,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的词集名为《断肠词》,恰如其分地昭示了她悲情的一生。

  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在那样礼教森严的时代背景下,朱淑真的行为无异于离经叛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年轻的朱淑真付出了孤独寂寞的代价来换取人格的独立和自由。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从此以后,美好的事物之与朱淑真,都是虚设、是幻境,是移情的客体。咏物抒情,悲愁盈笺。积郁的幽怨,人间已无有安排处。

  雪压庭春,香浮花月,揽衣还怯单薄。欹枕裴回,又听一声干鹊。粉泪共、宿雨阑干,清梦与、寒云寂寞。

  除却,是江梅曾许,诗人吟作。长恨晓风漂泊,且莫遣香肌,瘦减如削。深杏夭桃,端的为谁零落。

  这个诗词清新幽静、婉约素丽的女子,如自然界娇嫩的花朵,芳菲一季,历尽飘摇,香销玉殒。她终于渐渐地忧郁地死去了,父母认为这样的女儿有亏德行,不许她安葬入土。女子无才便是德,父母认为,是她的多学多才害了她,不能安心做一个正经妇人,一怒之下,将她所有的诗作付之一炬。

  当生命安睡过去,她血液里的悲苦也渐渐流淌干净了。那样可恶的环境,那样扼杀性灵的时代,一颗文坛上耀眼的明珠竟没有寸土埋骨。

  质本洁来还洁去,唯有魂飞云天飘渺处,和着绵延流转的岁月,在风里云里浪里沙里,婉转迂回地耳语曼妙如烟的心事。

  也许,朱淑真的悲剧是注定,因为,她太过清醒,太过执著,而那个时代,那个环境,容不下这样一颗萌动的灵心,所以,她的心思,她的渴望,她的期望成了没有土壤的种子,无源之水,无水之鱼,从一开始,就没有出路。

  断肠声中忆平生。来世,希望朱淑真可以做个快乐自在的人,回复本性里的甜美娇憨,能够拥有一份属于她自己简单的爱情,简单的生活,做一个平凡的人,有一份平凡细微的遇见。

  恍惚中,你的笑靥,在西湖淡烟轻雨中,在时间之河的对岸,盛开如花。三月烟花依旧,江南袅娜的水气里,是你脉脉的眼神。夜正未央,你正灼灼。

今昔缘 发表于 2011-7-28 07:13:39

往事如烟,人生转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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