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赖蛤蟆的爱情故事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一直生活在这口井中。记忆中,小时候我是没有四肢的,那一夜,浑身都疼得厉害,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但我没有哭,因为在这口即将干涸的水井中,就只有我自己,眼泪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安抚。就这样,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多了四条腿,我可以跳得很高,尽管还是跳不出这口井。那是我的童年。很孤独的童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直是孤独地生活着。每天仰望着井口外的天空。外面的天空,一定很蓝。
以为我如死水般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持续到我死去。我想我知道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静静地沉到水底,再也不会说话,更不会跳跃了,就像阿姨一样。阿姨很美丽,眼珠子很大,腿很粗,很有力,她跳得比我高多了,只是她死了,在我认识她的第三天就死了,她沉到了水底下面。前面说到以为我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是的,我一直这样以为,直到有一下我见到了她。
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天使,她身上披着洁白的羽毛。当她自井口上面的天空飞过时,我看到她的羽毛在阳光下折射出圣洁的光辉。那时候我正坐在井底下面一块砖头上憧憬着蓝天,嘴里还哼着没有调调的歌曲,一抬头,看到了她,真的,你无法明白我当时的情形,我停止了唱歌,嘴巴忘记合拢了,哈喇就这样淌了下来,滴到水面上。修长的腿,丰满的翅膀,优雅的飞翔姿势……
我爱上她了。你明白吗?当我第一次看到她,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就爱上了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物种,就爱上了她。
… …
我想我真的是爱上她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孤独,或许是因为她的美丽。
那段时间真是漫长啊。她自井口飞过,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我却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想念她。我连好吃的蚊子都不想吃了,我只想着能够再一次见到她。
深秋。夜雨。电闪雷鸣。
我蜷缩在井底的大石块下。太冷了,冬天快到了,我也该冬眠了。
她来了。轻轻地敲打着井盖。
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我们如老友重逢般,没有丝毫的陌生感。我们紧紧地拥抱着,贪婪地享受着对方的体温。我甚至没有问她的名字,我甚至没有问她来自哪里又将要去哪里,我甚至没有问,她的到来是为了避雨,还是爱上了我的寂寞?
一整夜,我们都在燃烧,燃烧着井水,燃烧着冷雨,燃烧着彼此的孤独与寂寞。
接下来的四天里,我们像夫妻一样生活。她告诉我,她是一只天鹅,她的名字叫安琪,她讨厌喧嚣的钢铁丛林,她向往宁静的生活,她喜欢我居住的这口干涸的水井,她说这样的生活,很… … 很罗什么蒂克。
她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悲伤的精灵。每天清晨,我都在她银铃般的笑声中醒来。偶尔,我会赖个床,她会调皮地用她温暖的翅膀轻轻地拍着我的肚皮,叫着她给我起的小名,一直叫一直叫,是的,一直叫。
第五天,天放晴了。那天的天空很蓝。
她说要带我飞出井底,飞上蓝蓝的天空。其实我很害怕,不只是怕从天上摔下来。那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当然,还有几分好奇。
她轻轻一跃,腾云驾雾一般。我死死抱住她。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平时只有一小块的天空越来越大,越来越蓝,白云都在自己的脚下漂流,似乎可以站上去一样。这一刻像梦一般美得让我心醉,就只这一刻,已够我用一生去回味了。
她是一个见过大世界的女孩。她告诉我,外面的天空比我看到的还要大得多,大到我无法想象。她还告诉我,我是一只青蛙,而且是一只很有主见的青蛙,我不该永远呆在井底,我该到外面闯出一翻事业。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懂“事业”是个什么东西,我甚至不相信,还有另外的一片天空,会大到连她都飞不到边。
我发现,自从那天从天上回来井底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她不再对我深情地微笑,更多的时候,她会默默地抬头看着蓝天发呆,有一次我还看到她偷偷地用翅膀擦了擦眼睛,她说是眼睛进沙子了,我没有追问,其实我可以猜到很多东西。
终于有一天,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三天。她对我说,她要离开几天,就七天,七天以后一定回来。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有挽留她,只要她能开心起来,怎么样都好。我跟她说,我等你,七天也等,你没回来,我就等七个月,七个月你没回来,我就等七年,七年你还没回来,我就等到我永远沉到水底的那一天。
冬天来了,她走了。
大雪纷飞,井里的水都结冰了。我每天站在冰冷的石块上遥望灰暗阴霾的天空,期待她的归来。我没有像去年冬天那样沉沉睡去,我怕她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七天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春天来了。死寂的世界又开始热闹起来。南飞的大雁、天鹅们都陆续飞回来了,我向每一个停在井口边上的候鸟打听她的消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回到了当初的孤独。我变得沉默。我再也不唱歌了,有时候,我会整天整夜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天空,无论是烈日当空,还是暴雨肆虐。
后来陆陆续续地听到一些她的消息。一只喜鹊告诉我,安琪和一只帅气的天鹅去了南方,已经在那里定居了,永远不会回来了。还有一只乌鸦信誓旦旦地说,他在离水井不远的沼泽边亲眼看到猎人开枪把她打死了。
安琪再也没有出现。
我衰老得很快,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我心里清楚地明白,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死亡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我再也没有力气跳跃了。每天我像一条濒死的鱼,躺在枯井深处,但我的眼睛还是在死死盯着井口那一方不大的天空,我还在企盼着她的出现,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欺骗自己。
井口常常出现一些新面孔,他们好奇地看着我,肆无忌惮地讥笑着我干瘪的肚皮。他们嘲笑我呆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他们嘲笑我在这里面看到的天空实在太小。他们讽刺是我井底之蛙。
但是,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拥有过爱情,更没人知道,我看到的天空比谁都大。 思想是无止境的
思维能到处所有的地方,包括爱情 读了楼主的故事,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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