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间的讨价还价

lokhang

年二十七，眼看就要过年了，以前热闹的各个桥洞开始显得依稀，城里人眼中的捞仔（搬运工是他们比较客气的称呼）都已回家了，只有傻根和几个外省的搬运工还留在这座城市的各个桥洞下，渺茫地盼望着还会有人来请搬家或搬运其他东西，以赚取过年前的最后一桶金。傻根的家离这座城市并不算远，坐大巴四个钟左右就可以回到家了，不过车费要100多元，因为心痛那100多元的车费，平时他是很少回家的，除了清明节和春节，这两个节他是一定要回的，他的理由是，做人不能忘本，所以清明节要回，回家祭拜先人；辛苦奔波一年，就是为了大年三十与家人团聚，开怀畅饮一番，所以春节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要换在往年，他年二十就回到家了。支撑傻根坚守这里的是，过完年后，儿子就是高三第二个学期了，可学费只交了一个学期的，托人说情儿子才能继续上学，过年后无论如何也应该把学费交清啊。他昨天收工时，再一次看了存折上的数字，600元，不多不少，加上自己口袋里的一百二十元，也才七百二啊，可儿子的学费一个学期也得650元，除去回家的路费，大概还差50元。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他心里盘算着，要是今天能遇上一单大的生意，一次赚个50元，那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天空开始下着小雨，天桥底下，傻根焦急地看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这该死的天气”！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卷纸烟，然后吐出浓浓的烟雾，烟雾在他眼前缭绕，突然，透过烟雾，他发现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莫非有生意？他用手拍了拍眼前的烟雾，同时用手背擦了擦双眼，没错，是一对母女，母亲开着摩托车，满脸的雨水，眼中透着不安与焦虑，女儿站在摩托车前面的架子上，正怯怯地看着站在她们前面皮肤黝黑、满脸胡须的傻根，年纪大概在七岁左右。傻根赶前一步：“请问要搬家是吗？”女士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傻根问：“东西很多、要搬到很远的地方吗？”女士回答说：“东西倒是不少，可不是很远，就从七楼搬到隔壁楼的六楼。”傻根问：“请问你开价多少钱？”女士说：“35元怎么样？”傻根说：“太少了，50元就帮你搬。”女士看了看四周，发现就只有傻根一个搬运工，顿了顿说：“加多5元，就40元。”傻根说：“不行，真的是少了点，你看天又下雨，”女士说：“唉，你不搬就算了，我再到其他地方看看”，说着就把摩托车打着火准备走了，情绪显得很是低落。傻根一看，真要走啊，自己等了大半天，才等到这么一个主顾，就这么轻易让这机会走了，也太可惜了吧，他跟上一步：“咱们再商量一下嘛，你再加一些，好不好？你现在也找不到什么人帮你搬了，他们都回家去了。”女士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问：“那你说多少钱你肯搬？”傻根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是我开价45块钱不知她是否愿意，如果愿意，那还有5块钱我该从哪里抠出来呢？车费中？可能性也不大啊，春运期间车票涨价了，那只有从伙食中了，晚上吃一个方便面，明天车上吃一个方便面，这样应该可以省出5块钱来。可如果我不做这单生意，错过了说不定就再也遇不上了，我还是先赚了这45元再说吧，相差5元总要比相差50元好，于是傻根说：“加多5块，45块就帮你搬，你看行不行？”女士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小女儿，而此时，小女孩也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妈妈，眼神充满不安与乞求。女士艰难地说：“真的不能少吗？”傻根下定决心地说：“不能！”女士顿了顿：“好吧，就45元！”话语刚落，前面的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吓得傻根不知所措，更是一头雾水：“怎么了？”女士拍了拍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说：“她一直想要一个史努比的公仔，一个史努比公仔要30元钱，可我一直没有多余的钱给她买，于是答应她过年的时候给她买一个，而我现在搬家用了45元，就只有25元了，小家伙一直帮我算着数呢。呵，没关系了，小孩子总是比较容易哄的，你跟我去搬东西吧，”说完，女士开着摩托车在前面带路，伴着小女孩嘤嘤的哭声，傻根心情沉重地跟在后面。

天空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傻根一趟趟地来回搬运着家具，女士也没有闲着，一直帮着搬一些较轻的东西，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傻根了解到，女士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小孩，在一间工厂里当仓管，工资也不是很高，800多元一个月，白天她把小孩寄在托儿所，晚上才接回家。而这套房子是租的，租金每月要250元，现在物价在上涨，她想租一套更便宜的房子，于是就找到了隔壁楼那套。傻根的心情变得沉重，就像肩上沉沉的担子，原来城里人也有过得不好的。经过将近一个钟的努力，终于搬完了，看着“新居”里凌乱的家具，而有些东西还挺重的，傻根不忍心一个弱女子去拖那些重物，于是又帮她把一些较重的东西摆放好。女士说：“大哥，谢谢你，这是你的工钱，45元，点点数。”傻根接过钱，又重新抽出5元，递回给女士说：“今天我只收40元，去实现小家伙的愿望吧。”女士说：“已经说好是45元的，怎么可以少呢，你收下吧！”傻根说：“别推来推去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答应小孩子的事情就要做到，不要让他们失望，至于我们大人，总是会有办法的，好了，我走了，愿你们过一个快乐的春节！”傻根说完，低着头走了，留下女士呆呆地站在房里，他不知道“会有办法的”这几个字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也许这是对彼此的共勉吧！

第二天，傻根起了个大早，收拾好简单的行旅，走进黎明前的夜色里，他要步行到车站，这大概要一个钟左右，只为省下5元钱的坐车费。凌晨六点，刚好走到车站，105元的车票，720元加上昨天赚的40元减去车费105元，还有655元，儿子的学费650元，那还有5元可以买点东西吃，应该可以撑回家去的。坐在回家的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傻根笑了，他不但成全了小女孩的愿望，而且找足了儿子的学费。会有办法的，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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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

：）呵呵，以后可以尝试贴些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