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6-12-4 22:4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雨倾洒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我们四目相望。她有着纤细的足踝和卷曲的浅棕色长发,也拥有我见过最干净的眼神,我相信她一定从我过高的耳际、平坦的头颅和超过正常的身高,看出我不够纯正的血统,虽然我从未因此自卑过,但此时,我竟然该死的在意。
她说:“嗨,Pretty girl!”
我一怔,瞪大了眼睛,也许不自觉地连耳朵也竖起来。
真不敢相信,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只有他,才爱摸着我耳朵下面最柔软的毛,轻轻说:“好姑娘,我的Pretty girl。”
她用伞为我遮雨,蹲下来和我平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身上竟有我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只一点点,但我发誓,即使这味道被冲淡了几千万倍,我也绝不会弄错,因为这是他的味道!
但是,她毕竟不是他。我警觉地向后退去,避开她伸来的手,喉咙里发出警告声。是的,我疑惑,而且,我尝到过的恶意接近比善意的要多得多!
冰冷的雨重新打在我身上,寒冷让我清醒。
她似乎在说很多很多的话,手势不停变化,有时伞也歪到一旁任雨淋湿漂亮的卷发,她像是想让我明白什么,可除了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我什么也听不懂。她的兴奋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她又轻唤我一声“Pretty girl”,很固执地伸过手来。这次我没有躲开,我盯着她浅棕色的眼睛,我在等待,等一个希望,或者说是奇迹。
雨一点一点滴在她雪白的手臂,水珠溅开后,她碰到了我的鼻子。我小心地嗅了嗅,她有淡淡的花香,是他最爱在院子里种的蔷薇花,怕我捣蛋还特地移到了窗台上。我忍不住舔她的手指,想要把这记忆中的滋味永久收藏。
我看着她的嘴唇弯成美丽的弧线,我不禁也笑了,有多久没笑了,久得几乎忘了怎么笑,但是我如何能拒绝她这个有着和他一样单纯笑容和真挚眼神的漂亮姑娘?
我迟疑着,缓缓走近她,在我揣测她的同时,她一定也在揣测我。她慢慢抚摸我肩背扭曲污损的毛,轻得察觉不出她的真实。许久,她拿出纸巾替我擦拭滴着污水的下巴,我突然感到很狼狈,我别过脸去不看她心疼我的样子。我又一次意识到我很脏,风餐露宿这么久,时间给我的除了一身泥泞还有隐隐作痛的肋骨和冰一样的心,我开始怀疑她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再次弃我而去,然而这次,我定会从天堂,跌落地狱。
我从未像这样强烈地向神明祈求,原谅我这世上最最贪心的狗吧,我希望这一切就像我现在猛烈地心跳那样真实。
我着了魔似的跟着她穿过几个街区,但她倒更像是着了魔一样,时而欣喜地看着我笑,时而拍拍我的头顶,时而又停下来搂着我说话。终于,在路过一排长长的矮冬青树篱笆后,我们转进一扇白色的木栅栏门——
“Pretty girl!”
怎么可能?我竟然又听到了这世上最令我着迷的呼唤,就是失去生命我也不愿意忘记的声音!
我像被钉在了原地,大脑短暂的空白让我连尾巴都忘了要摇动一下,直到他冲出了屋檐向我张开双臂,撞翻了一排吊钟花的架子。
我再也控制不住像箭一样扑向了他,所有用来表现快乐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我吼叫着,用嘶哑的声音告诉他我对他的想念,我忘记了虚弱和疲惫绕着他不停跳跃,吻他宽大的手掌宽阔的脊背和刚毅的脸,尾巴都快摇断了也舍不得停下来,而他,简直就像个疯子似的和我一起跳一起吼叫,抱着我滚到积水的草地里,任凭我身上的泥浆污浊了他米色的毛衣……终于,他把我搂进怀里,强壮的手臂轻轻环绕我瘦削的身体,他的气息充斥了我整个鼻腔,冰冷的雨和他温热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感谢上天,我又一次得到了庇护,在这熟悉的怀抱中,我总算找到了属于我的安宁。
不远处,她仍然站在栅栏门边,雨伞收起挂在门上,蔷薇花在她身后开了一片,大雨在她身上溅起层层水花,那时,她就像个天使一样……
后来,我走进这个陌生但温馨的屋子,给我洗澡的那根大水管躺在草地中央,我的宝贝小屋在屋檐下的走廊上,屋里到处都摆着我和他的照片,噢,还有我的拖把,它放在我的地毯上。
圣诞节过后,我又恢复了高挑的身材和漂亮的淡金色毛发,仍然沉溺在他温柔的轻抚和令我着迷的呼唤中,当然还有她的。只是,我死也不肯再靠近那种载着巨大箱子可以装下一屋子家具的卡车,因为就是受不了恐惧才从那里逃出来,让我承载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流浪。
直到现在,我每天早晨醒来都感觉还在做梦一样,但是,香喷喷的早餐和他们快乐的拥抱是那么的真实,我想,天堂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