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杂记．四

aisheying

七月半

　　七月半，家乡风俗中的阴间节日．父亲刚过世，是要举办一些祭奠活动的．
   病魔还是不适时宜地来了。彻夜无眠，头象要爆炸似的剧烈地痛，盆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夜翻江倒海的吐，早上看时,已混浊不堪的小半盆。
   但是农历七月十五的一天还得按部就班地进行。大清早，妻买菜回来，看我的难堪相，心里开始发毛：“正经的把身体养好。什么七月半不七月半。天天就你们家的事多，烦死了！”
   眼看要起火，我只好陪着小心说：“都是我连累你了，我也没办法呀。你知道我身体不好，你就不要再念“紧箍咒”了，饶饶我吧。”
   妻子勉强咽下火，继续她的事情。
   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也吃不下早餐，到办公室点了个卯，便匆匆回家，几家亲戚人等也陆续到齐，一番寒喧过后，免不了又一番叹息，大家忆起父亲在世时的好来。我心里就一阵惨然，若是父亲还在世的话，见到这些亲友过来看他，不知该有多高兴了。但是今天亲友们为他而来，他却看不到了，人间何其无常，转瞬即成永隔，这样想着眼底禁不住漫过一层悲凉的潮，我努力地控制着没让它流出来。我说大家乘早去公墓吧，于是一齐乘车前往公墓。
   一路气氛倒也融融，天南海北地说着闲话。有人忆起家乡过七月半的风俗，是要烧几桌好饭菜，亲友族人一齐，带到坟头上去过的。便又有人感叹：现在的乡风淡了，就在家乡也不如以前了。我心头禁不住又拂过一阵凄凉：若是在家乡，族里的人是要到齐的，场面一定是很隆重的，但是现在，父亲，您随了我来这举目陌生的异地他乡，叶落不能归根，在这个为你而过的节日里，除了近地的几个必要到场的姐妹至亲外，其他老家的亲友，都不便烦人这么老远的过来了，今天为您过的节日这么简单地举行，只能请求您在天之灵宽谅了。
   车不觉到了公墓门前，一行人下车。面积不大的塔山被公墓占据了大半，密密麻麻地矗立的墓碑象一片淹没了视线的森林。浓浓的烟雾伴随着炮竹声和女人们的哭声从各个角落升起。想起一个朋友说的一句话：死人对活人是一面镜子。身临此境，体味此言，方解其妙。人若常到公墓里看看死人，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不过，大约也没几个人愿意没事到公墓里来转悠的。所以也就没几个人能真正超脱尘世繁扰。
   父亲与母亲合葬的墓在西南角。原先这里是一块空地，现在空地已不复存在了，被新立起的墓群挤占得满满的。我们用带来的鲜花将墓碑妆点了一番，然后开始化纸钱。
   随着氤氲的烟雾腾起，身边的一切似乎都虚幻起来，虚幻得只剩下这缥缈的烟雾。我的心就随了这烟雾向另一个世界里飘。我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最后轻成了烟雾，向天堂靠近，心中默念：父亲，我来看你来了。此时我只想做小时候那个玩倦了的孩子，归来您的身边，我想象着您见到我时的样子，会伸出爱抚的手来拉我，笑道：“你这淘气的孩子，怎么才回来呢？”我就会滚到你的怀里，撒着娇睡……
  “该磕头了”，一个声音把我从幻境中叫回。我向着墓碑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原先想好了要乞的愿，被沉痛的泪淹没了。轮到大姐、小妹磕时，两人也已哭得泪人一样，我连忙劝止。姐夫拿了炮放，我们就在一阵骤雨般的爆竹声里离开了墓地。
   身后，一地的灰烬随风扬起化成一只只灰蝴蝶，幽灵般地向空中飞去。

　　　　　　　　　　　　　　　　　　　　　　　　　　　　　　　　　　　　　　　　　　（写于二ＯＯ六年七月）

悠悠

先支持个，加毛毛，水池那么忙翻天了……欢迎过去领父亲节的红包：）

aisheying

在哪领呀?我不知道.

悠悠

呵呵，看见你过去领了~

相忘于江湖

喜欢朱自清吧?挺有意味滴.

aisheying

喜欢郁达夫的文笔。

愤世者

额........
朱自清？郁达夫？
不管像谁了
总之楼主写的真是太好了
功力深厚啊
值得学习..........

悠悠

想不到你会病得那么严重，心力交瘁吧？

我没有过那么惨痛的经历，也没有去过公墓。。有丧事，都是父母去的。。。

不过，文章的感情很真挚，尤其是对父亲的怀念那里，现实与回忆交错，造成的错觉，无比的心痛

相忘于江湖

是的.春风沉醉的晚上

aisheying

谢谢各位关心，我身体不好，常发神经性头痛的老毛病，不敢用神过多。心有余力不足啊。
看过不少医院，没多少用。
“愁多焉得玉无痕”，我想我很大程度上是心里病。

[ 本帖最后由 aisheying 于 2008-6-16 16:51 编辑 ]